輕與重,繁與簡
恍如昨日。世紀交替才要跨越二○○○的千禧年,全球「迎千禧」活動喧騰熱鬧,林林總總的觀點為人類過去的千年做了總結。轉瞬間來到二○一○年,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已悄然而逝。那時,搶著誕生的千禧寶寶們倏忽十歲了。
十年前此刻,我一樣在文學雜誌的編輯檯寫一篇編輯報告。當時我以〈化繁為簡〉為題,引述卡爾維諾《給下一輪太平盛世的備忘錄》的概念,他提出了輕、快、準、顯、繁等五種值得推薦給下一個一千年的文學價值,特別是〈繁〉一篇最為深奧。卡爾維諾旁徵博引,以小喻大,從作家和作品中舉證,世界是一個結,事物與事物之間存在無窮的網路,說明文學在「淵博」與「虛無」之間擺盪辯證的過程,也表達人類在面對無限可能時呈現的困惑與應對。
本期的封面人物介紹米蘭?昆德拉。一九二九年出生的米蘭?昆德拉,年輕時當過工人、爵士樂手,捷克自由化運動「布拉格之春」之後他的作品在他的國家遭禁,後來移居法國後以法文寫作。昆德拉小說引介到台灣時,正值台灣政治解嚴而東歐政局瞬息萬變之際,我猶記得當年讀《笑忘書》,譯本中蒐錄李歐梵先生的推薦,他說到「恨不得把書中的每一句話都背下來,以便日後慢慢咀嚼」,我深有同感,昆德拉的神來之筆雷霆萬鈞,俯拾皆成座右銘,動人之處在全無習以為常的說教。最為台灣讀者熟知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說到「由於歷史事件的不復回歸,革命那血的年代只不過變成了文字、理論和研討而已,變得比鴻毛還輕,嚇不了誰。」儘管小說背景是歐洲的歷史政治,卻開啟了台灣小說創作與閱讀的新里程;小說技法夾敘夾議,喜劇式的幽默反諷語調,俐落生猛,笑中帶淚,筆觸有史詩的沉重,又顯出慧黠,透澈,洞悉人世的輕盈。昆德拉是影響台灣最重要的當代西方小說家之一。
昆德拉的「輕」與「重」,或卡爾維諾的「繁」與「簡」,字義上全然相反,是相對的概念,但在文學呈現上卻不是截然二分,壁壘分明。藉由不斷翻轉來看事物的反面,中間地帶、模糊的曖昧空間,可以有不同詮釋,所有的詮釋都不是百分之百絕對。在問題的夾縫中反覆出入,從矛盾中匯集創造的力量,這也正是藝術文學最為奧妙之處。是想像和包容,也是聆聽,聆聽異於信念的聲音。一種超越個人智慧而達到永恆境界的聲音。
由尉任之先生企畫的昆德拉專輯歷時一年多,《印刻》原本構想在二○○九年四月,也就是昆德拉八十歲生日時呈現,而直到今年元月推出,我們反而感到另有深意。其間轉折經過,在專輯前有所說明。新年伊始,文學價值以千年計,我們邀約讀者一起進入昆德拉的世界,看他的文學如何越過國界,體現永恆。
此外,還有香港張派傳人鍾曉陽執筆,在輕重之間,折射出晶晶透亮的心思,輕若鴻毛,像珀爾修斯靴生雙翼飛身砍下蛇怪頭顱,重若千斤,一個字是一隻臃腫的大行李,裡面飽飽裝填各式各樣的好東西……。她拆字謎般的追索,直探張愛玲如符咒的文字,萬轉千迴看《小團圓》。系列篇章將陸續刊出。
发表于2024-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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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王──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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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海德格、費里尼〉〈赫爾蒙斯的黑色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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