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性学观止》述评

去年年底，汇集了中华性医学珍籍的鸿篇巨帙《中华性学观止》终于出版了，回忆起当1994年第1期《性学》刊载该书出版的书讯时，那种翘首企望之情，迄今不能忘怀。此书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委员会全国高等医学院校书籍整理研究基金会立项资助，中国性学会中医文献整理组集体整理。尽管原定搜罗性学典籍40多种120万字的篇幅减削到今天30余部83万字的篇幅，但此书依然恢弘浩大，足令海内外人士洞开视野。它代表中国性学界整理汇编的学术成果奉献全人类，意义深远，必将为世界性学名著之林增光添辉，昭示着中国性学界继续以人勤春早的姿态，从容不迫地整理、译述国内外性学名著系统的坚定信念和雄厚实力。

《中华性学观止》汇集了30余部自秦汉至民国年间的中华性医学典籍，也汇聚着整理人员的心血。当这本书发散着清新淡雅的书香，一下子展现在你眼前时，只有经受过那种“周游列国”搜集资料之苦的雕龙人士，才能理解和体味它的来之不易。有时，出版的精品书籍也许会带给人微微的遗憾，然而，这种遗憾随着精品的书籍的增补修订而让你坦荡如意，似释重负般那样自然、轻松。

我们多次阅读过宋书功先生的《中国古代房室养生集要》(简称《集要》)，也曾收藏李零先生主编的《中国方术概观·房中卷》(简称《房中卷》)，搜罗海内乃至远绍日本、朝鲜的宝典秘籍，但最富者当数《中华性学观止》(简称《观止》)。三者对照，虽在内容上略有交叉重复，却让我们于赏奇析疑，手摩心追之际，感到它们各有千秋，给我们以比较对照的启迪。

《观止》所收《备急千金要方》选文(第72～98页)，除《集要》、《房中卷》所收的房中补益第八外，《观止》还将前面的第一至第六尽收书中。《观止》所选《医心方》之卷第二十八《房内部》(第99～154页)，即叶德辉所辑古代佚失房中书《洞玄子》、《玉房指要》、《素女经》等的原书源头，《观止》还多收了卷第二十一，倘若今后能酌收同书的卷第二十六卷《相爱方》相关内容则更佳矣。明代人万密斋的著作在《观止》即收有3种，颇为齐全：《万氏妇人科》的卷一；及选取了名闻遐迩的《广嗣纪要》中的卷一至卷八；还囊括《养生四要》的全本，不作删节。一扫过去那种仅见一鳞半爪令人产生悬念之苦的删节做法。

至于清代同治年间被江苏巡抚丁日昌列入禁毁书目的《摄生总要》，在《观止》中天日重见，让人一睹全貌。《观止》第606页的“种子秘剖真传”，似应排成楷体大字作章节标题，因为它属于《摄生种子秘剖》二卷之卷一标题，否则令读者有神龙见尾不见首之憾。至于《观止》第662页之尾“房术奇书卷下终”，在此前篇幅却未见标有“房术奇书卷上”处。也许，宋书功先生在《集要·摄生总要·房术奇书》所作说明颇能予人启示：“兹辑其上卷内容，连同任氏序一并收录，而略去下卷《续嗣珍宝》。”其实，《集要》所辑上卷内容即指《房术玄机中萃纂要》、《房中炼已捷要》。至于《续嗣珍宝》则收在《观止》的《种子方剖》之中。显见，《集要》、《观止》所据原刻本似有差异，笔者未见过原刻本，仅仅提出《观止》中未能标出“房术奇书卷上”的讹误，其余不敢妄言，特录于上以备考。

《观止》中的《宜麟策》所收内容为2卷，较它书更为充实。参照《集要》本发现《观止》中的《药食(论方)》(第773～774页)，应为原著张介宾《宜麟策》中的《八、药食(药食一)》(第494页)。佚名作者在此改了标题，略去了“今录十方于后……皆可酌用”一段文字，还将《九、用药法(药食二)》全篇略去，并把《十、饮食(药食三)》改作《饮食(戒饮)》。我们细加阅读，即可发现这两篇标题是与原著正、副题用数字排序的体例不同。这些也许是《观止》未能参校原著版本而留的缺失吧。

我们欣喜地看到，《观止》中首次整理面世的珍籍颇多：明人徐春甫《古今医统大全》的卷八十四《螽斯广育》，卷九十九、一百的《养生余录》上、下全篇(第280～372页)、佚名原著的《(吕纯阳)房术秘诀》、清代江南名医叶天士《秘本种子金丹》、较为罕见的清代版本《广嗣五种备要》、民国年间问世的怡养老人所著《男女房中秘密医术》、李公彦的《花柳易知》、魏丕基编的《男女强壮法》以及与此同时民间秘传的《男女特效良方》。引人瞩目的是，《观止》还收入国外的珍本。如朝鲜金礼蒙的《医方类聚》及许浚的《东医宝鉴》，我国本土已佚失的医学文献依赖此类定籍而保存传世。日本医学珍本有片仓元周的《霉疠新书》和香月牛山的《妇人寿草》。美国嘉约翰氏的《花柳指迷》全本。由此可见中国医学对世界医学的重大影响，也可见各国医学成果的相互交融与交流。惜乎原书讯所刊拟收的《帏战》、《心身药》、《香园(阿拉伯)》诸篇因故未能收入《观止》，其实以上篇章足资借鉴比较对照研究，实乃憾事。

《观止》所录《马王堆性学医著》，似乎没有《集要》注释详尽，《集要》且有语译。至于《房中卷》则比上述两书在内容上多收《胎产书》、《杂禁方》；在《养生方》后附古人所绘女性生殖器的平面图，并用文字示其部位的《牝户图》(第19页)。此图上述两书均未收，亦未注明，尤其对于《观止》，依体例应注明删去才是。

在整理古籍中，底本与校本应择善而从，于信息传播发达的当代，力求及时汲取在学术考证和科技进步上已有定论的成果，博采众长。《观止》没有照搬叶德辉的《双梅景闇丛书》本中的佚失房中书辑，而是直接用《医心方》卷第二十八的原貌，这是完全正确的。然而，在选录《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时，《观止》明知此赋“辗转传抄，脱漏殊多”，(第59页)，却仍照叶本。当然，叶本在整理中的功不可没。《房中卷》坦率指出：“此本录自法国伯希和藏敦煌写本(第2539)，……旧叶德辉《双梅景闇丛书》所录，有不少传写上的错误，这里是据原本重新转写录出。”(第93页)

《观止》中收有《修真演义》，无跋。让我们参考杨权先生所译高罗佩《秘戏图考》之同名篇，则有明人所写的跋(第392页)，从跋文中我们可获取版本流传的信息。《房中卷》亦收是篇“据台湾《百部丛书》所收旧抄本。高罗佩《秘书十种》亦有此种。”(第208页)台湾抄本在“十一、制胜妙术”篇末尚有“此下九条，当交互融会，观之始得其妙。”(第214页)《观止》、《集要》、《秘戏图考》本均无此句。《观止》内的《既济真经》(第170～172页)也有缺文。《房中卷》同名篇“所录是据台湾《百部丛书》所印旧抄本。高罗佩《秘书十种》亦有此种而缺去开头第一段。”(第204页)《观止》所收的《既济真经》亦缺开头第一段，而且在排印上也有不妥之处。据《秘戏图考》、《房中卷》排印本，“既济者，易卦名……俟修真者宝之。”均排成夹注式的小字。《观止》170页第三行“再吮其食，……短兵复入。”《观止》却将此行正文误排成夹注式的小字了。从对照它书与揣摩上下本来看，《观止》本这两处明显处理有误。

《观止》的某些地方偶有讹误。如第135页第11行的“浅内茎”，据文意与上下文可例补为“浅内(玉)茎。”第154页的眉题误排作“医方类聚”，应改正为“医心方”。第613页第2行断句有误，该句“吸其气和液咽，之则……”，应改正为“吸其气和液咽之，则……”。此外，《观止》选取清人王实颖《广嗣五种备要》时，编入第一种《种子心法》，却删去此法附有的种子丸四方。其实，这位字西成的清代医生“因寄所托”乃自费刊刻是书赠人，内中种子丸不仅为“平日累效之药饵”(原刻《广嗣五种备要跋》)，也不乏自明代海外传进的宫廷秘方。当然，瑕不掩瑜。我们吹毛求紃是为了让精品经典书籍在整理、编选、排印诸方面的质量更上一层楼，让《观止》更加精益求精，这也许是笔者见木不见林的一孔之见，我们作为读者期盼精品书籍的初衷是不容怀疑，矢志不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