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夏天
也不過才幾個月前的事,如今想來,地老天荒,遼遠疏離,竟如前世。明明纏夾於一個時空間發生的事,回想起來,卻是離析支解的個別事件。
那時候,新的病毒出生,死亡伴隨著呼吸,在每一寸空氣裡蠢蠢欲動。我們掩住口鼻,躲避接觸,心中懷疑著每一個人,包括自己,不知道死亡的時刻何時就要降臨,只能露出驚惶的雙眼,見證電視螢幕上不斷轉播的無聲殺戮。
人們都說那是大自然反撲,科技進步所造成的種種失衡破壞,試圖由一種新病毒帶來新平衡,彷彿宮崎峻電影的主題,總是疾呼人們對於自然的敬意與謙卑。
那時,加拿大女作家瑪格麗特‧愛特伍寫了《末世男女》,人們說那有如預言,透過末世之眼,審視文明所前往的道路,小說中浩劫倖存的男子,以回憶敘述生化科技的種種前景與災難,離我們不近,卻也不遠。
那時候,據說人們開始比較戀家,較少應酬享樂,且注重衛生,勤於梳洗打掃,對於各種不同空間有了不同看法,比方公園是有益的,綠樹會安撫窮凶極惡的新病毒;冷氣房是不當的,病毒透過中央空調,無孔不入;公車與計程車宜開窗保持空氣流通,百貨公司、電影院也因為這個疾病有了不同意義。不同場所具備著不同功能,承載著不同階級、身分、目的、狀態的人,有些階級嚴明,有些龍蛇雜處,開放隱蔽,安全不安全,有著隱形卻常常是不容逾越的界線,一但誤闖,便會有一種不存在的虛無感。
專輯所引介的日本小說家村上龍,以不同場所為背景,編造出一則則疏冷虛無的人生,每個人內裡都埋藏著巨大的傷口與虛無,既存在於當中,又總是想離開或者正在離開;具體實存的場所,徒然對照出「我」的不存在。成英姝從暴力角度看村上龍的書寫特質;駱以軍以紀登斯的現代性推動力理論,談村上龍小說中「我」的在場與不在場;如果你不喜歡村上龍,或許會同意盧郁佳的看法。
那時候,我們相信等待可以解決一切,熬過了這個夏天,病毒會慢慢減少威力,甚或消失,夢魘會結束,幸福快樂的人生就會重來。
那麼,大於等待的,會是什麼?童偉格在最新小說裡,以單一事件鋪陳出各種等待心情,有人虛晃著追逐從不到臨的夢想,有人努力準備好自己,有人卻總是停步不敢向前,腦海中轉過千山萬水,人卻始終在原地。等待是為了開始,或者不敢開始?
而小說家哈金則說,耐性就是一切,等待自己的轉變,或者他人的轉變,有時候,甚至要表現出過度的耐心。
然而,如果等待的背後空無一物呢?
如果等待並沒有許諾夢想的實現或者至少脫離目前的悲苦呢?
啊,那時候,親愛的更親愛,寂寞的更寂寞。
那時候,一個年輕小說家在大雨滂沱的午後悄悄離開。
懷念黃國峻。
发表于2024-12-23
《印刻文學生活誌》2004.六月號:村上龍 2024 pdf epub mobi 电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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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期(六月號)目次
【編輯室報告】去年夏天 張清志
【電影的故事】過站不停 朱天文
【短波】
談國寶,吃瓜子及其他 馬悅然
我寫我的情書 周伶芝
第三類接觸 黃仁逵
【專輯:村上龍──一種巨大的疲憊】
公園 村上龍/文 張致斌/譯
喜宴會場 村上龍/文 張致斌/譯
機場 村上龍/文 張致斌/譯
我經常思考「希望」的問題 村上龍/文 張致斌/譯
東京連線──專訪村上龍 成英姝/問 黃筱威/譯
地獄在我身體裡,寂寞國的阿修羅 成英姝
到處不存在的我 駱以軍
我不喜歡村上龍 盧郁佳
村上龍年表
【專欄:聊聊齋】看郎一似菖蒲花 張大春
【專欄:嬉戲】叫我Archie Bunker 紀蔚然
【專欄:閱讀的故事】在螢火蟲的亮光中踽踽獨行──有關童年的閱讀 唐諾
【專欄:閒讀偶拾】抹香鯨物盡其用 林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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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包子 老舍
老字號 老舍
【寫書人】耐性就是一切──哈金專訪 黃燦然
【散文】道德 蔣勳
【超新星】蟻 許家菱
【特選】哈利媽媽──專訪J.K.羅琳 冰
【專欄:西西看房子】羅馬尼亞 西西
【專欄:文學空間】森林正在注視我 阮慶岳
【寵物時代】
川久保玲香 米朗琪/文 米榭兒/圖
咖啡桌 米朗琪/文 米榭兒/圖
【文學原鄉】季季在永和 陳文芬
【那些人,那些事】日光女子 李渝
【過日子】
鬱金香 丘彥明
威尼斯日記 李黎
【國際文壇】
瑪格麗特‧愛特伍剪影 劉雪珍
末世男女 瑪格麗特‧愛特伍/文 章清琦/譯
【文學對話】在透明舞台上發聲 施懿琳vs.汪其楣
【印刻書房:每閱一字】幸 趙世民
【印刻書房:最哈絕版書】絕版的上下文 黃香瑤
【CEO生命閱讀】建構一個沒有框框的閱讀──專訪雄獅鉛筆廠董事長李翼文 陳紅梅
【六月小說】大於等待的 童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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