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蠹魚讀書隨筆》係國際著名版本目錄學傢瀋津先生新浪博客“書叢老蠹魚”博文自選精品集。本書所選錄文章涉及中國古籍收藏與流變、人物故事憶舊、古籍史實考證等,部分文章所論之前少有學人注意和研究者,可補中國書籍印刷史和中國圖書史、文獻學史之闕,涉及善本之事皆是瀋津先生數十年學術生涯中的親身所曆,更是瀋津先生多年版本目錄考證研究的心得所在,足堪相關學者及版本學愛好者參考。
為《老蠹魚讀書隨筆》齣版寫幾句話
上周末,廣西師範大學齣版社的責編魯君發來郵件,告訴我,《老蠹魚讀書隨筆》已正式齣版。聽到消息,好像也沒有怎麼激動、興奮,想到的卻是:我要謝謝魯責編。魯責編為瞭我的這本小書,做瞭許多努力,將我的繁體簡字予以統一,言詞不妥之處又指導我修飾,他為我糾正瞭不少一般人看不齣來的舛誤。正是他的不懈作為,纔使雜亂的稿子,有瞭點模樣。之後的瑣碎雜事,甚至到將書分寄津之友朋,全是他一手之力。如今書成,第一個要謝的就是魯君。
還要謝的是為這本小書作序的程煥文兄。記得去年十月末,「哈佛燕京」專門為紀念第一任館長、著名的歐美東亞圖書館的先驅、重要的華美圖書館學傢裘開明先生舉行紀念會。煥文兄和廣西師大社的何林夏社長專程赴會,並帶來瞭十餘冊剛齣爐並散發著油墨中一種淡香的《裘開明年譜》(程煥文著)作為紀念。在最後的一天晚宴後,我對煥文兄說:明年想齣二本小冊子,都是博客上的陳年貨,今擬結集。當年寫博,您嘉勉之餘,再加鞭策,現其中一本請 兄為之作序,續加鼓勵如何?煥文兄是個爽快人,二話沒說,就將寫序之事作瞭擔當。他的大序完成後,我並未放入我的博客為己添采,隻是覺得時候未適。現小書剛齣版,我當藉煥文兄大序一用,也算是對小書的吹捧宣傳吧。
《隨筆》的內容,多採自前二年寫的博客,大約有一半的內容,其中有三篇分別發錶在《藏書傢》、《收藏傢》和《藏書報》,大多數文章因為懶怕麻煩,不想投齣去,所以都沒發錶。書應該早二個月齣的,隻是好事多磨而已。由此想到瞭顧師廷龍先生的「名」言:火車隻要開,總歸要到站的。所以也不急。津當時還編有一本,是博客中的另一半,給瞭另一傢齣版社瞭,想來年內應有分曉吧。今年寫的,想奮力補上幾篇,再編一本小冊子,也不想等到成「規模」什麼的,因為「規模」是無囊沒底的。
2009/10/31
浮生願嚮書叢老,不惜將身化蠹魚
——《老蠹魚讀書隨筆》序
5月中旬,瀋津先生將自己在“書叢老蠹魚”博客上發錶的部分博文整理結集成書稿——《老蠹魚讀書隨筆》,交廣西師範大學齣版社齣版,並囑咐我撰寫一篇序言。這既令我受寵若驚,又令我愧不敢當,因為無論是纔學見識,還是道德文章,我都始終難以望其項背。在驚喜惶恐與進退兩難中,我還是欣然地應承瞭瀋津先生的囑托,因為作為“書叢老蠹魚”的博友和《老蠹魚讀書隨筆》的讀者,我的確有不少感言想藉此機會予以抒發。
瀋津先生是我敬慕的學長。1960年瀋津先生就職於上海圖書館善本組開始追隨顧廷龍先生學習目錄學和版本學時,我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1966年瀋津先生從武漢大學圖書館學係畢業時,我不過是大彆山深山老林裏的一個濛童。1986年瀋津先生赴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石溪分校做訪問學者時,我正好從武漢大學圖書館學係畢業分配到中山大學資訊管理係任教。1988年瀋津先生晉升研究館員(等同正教授職稱)成為當時中國圖書館學界最年輕的研究館員時,我則剛剛晉升講師。就年齡而言,瀋津先生是我的前輩;就校友而言,瀋津先生是我的學長。因為彼此生活的年代不同,活動層麵與圈子各異,且所處城市相距韆裏,因此在瀋津先生任職於上海圖書館的30年間(1960-1990),我並不認識瀋津先生。盡管如此,因為從事圖書和圖書館史教學和研究的緣故,我時常涉獵目錄學、版本學、文獻學領域的著述,關注這些領域的人物和事情,自然而然通過耳聞目睹對遠在上海圖書館追隨顧廷龍先生研習目錄版本之學的瀋津先生頗有幾分瞭解。後來,不斷聽說瀋津先生以卓越的學識穿梭於美國、中國大陸和香港之間研究和指導中文古籍版本鑒定與編目,景仰不已,羨慕不已。
瀋津先生亦是我敬重的益友。1992年4月瀋津先生赴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學社做訪問學者,我亦有幸獲得美國嶺南基金會的資助赴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圖書館學信息學研究生院做訪問學者。後來,因為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東亞圖書館館長鄭炯文先生的緣故,我纔有幸結識瀋津先生,並成為瀋津學長的忘年之友。1998年,繼裘開明先生和吳文津先生之後,鄭炯文先生齣任哈佛燕京圖書館第三任館長。1999年鄭炯文先生藉慶祝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五十周年金禧院慶之機在香港中文大學組織召開“21世紀中文圖書館學術會議”,我在會上第一次見到仰慕已久的瀋津先生。屈指算來,我真正與瀋津先生相識大約隻有十年之久。2001年應鄭炯文館長的邀請,我到哈佛大學收集有關裘開明先生的史料,有幸在瀋津先生“門下”研習三個月之久。所謂有幸在瀋津先生“門下”研習三個月之久,並非我自詡為瀋津先生的門生或者攀附自顯,而是指我當時在哈佛燕京圖書館的“Office”就是在善本室主任瀋津先生的“門下”——瀋津先生辦公室內靠近門口的一張非常普通的辦公桌。因為哈佛燕京圖書館的館捨非常緊張,許多國內的訪問學者都使用過這張普通的辦公桌,並因此有幸成為瀋津先生“門下”的“座上客”和“室友”,從而演繹瞭不少的學人趣事與佳話。在哈佛的三個月中,我幾乎每個工作日都會與瀋津先生見麵,時常要嚮瀋津先生請教有關裘開明先生和哈佛燕京圖書館的各種問題,瀋津先生的及時指教點撥和閑時學林書話令我受益匪淺。不僅如此,在哈佛期間,瀋津先生和他的夫人一直十分關心我和我的傢人,主動藉給我們炊事必需的鍋碗瓢盆和砧闆菜刀,周末帶我們去波士頓市內的超市購買新鮮蔬菜和水果,還不時地在傢中宴請我一傢三口,其真摯的友情令我全傢感激不盡,終身難忘。後來,我數次去哈佛,必定會拜見瀋津先生,平常也會接到瀋津先生的越洋電話或者電子郵件和書信,彼此交往一直沒有間斷。
雖然我一直在從事圖書館人物研究,拜讀過瀋津先生的許多著述,且與瀋津先生保持著經常的交往,但是,我對這位令人敬仰的學長和益友始終充滿瞭無盡的好奇。
瀋津先生1945年齣生於天津,16歲就職於上海圖書館,開始追隨顧廷龍館長研習目錄版本之學,頗受顧廷龍先生青睞,並深得顧廷龍先生真傳。我一直好奇的是,20世紀60年代初期瀋津先生參加工作後,中國就開展瞭長達數年的“四清”運動,古籍被視為封建主義的“殘渣餘孽”,在這樣的時勢下,瀋津先生為什麼樂意繼續留在隻有顧廷龍、潘景鄭、瞿鳳起和吳織4個人的善本組工作?1966年“文革”開始,十年浩劫,全國的圖書館幾乎全部癱瘓,專傢學者幾乎全部成為批鬥的對象,在這樣的惡劣的時勢下,瀋津先生為什麼還堅定地追隨顧廷龍先生左右在書庫內摩挲古籍,校勘異同,辨章學術,考鏡源流?我同樣好奇的是,為什麼館長顧廷龍先生當年獨具慧眼,專門挑選當時並不起眼的年青人瀋津先生做學生,並將瀋津先生培養成為新一代中文古籍目錄與版本學的帶頭人?是命中注定,還是因緣巧閤,或者時勢造就?我一直心存好奇,但是從未當麵嚮瀋津先生求證。
瀋津先生在曆史文獻藏量僅次於中國國傢圖書館的上海圖書館特藏部工作瞭30年,窮年檢閱上海圖書館的古籍文獻。1975年《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工作開始啓動,1978年《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工作全麵展開,1983年《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定稿,在這8年間,瀋津先生跟隨主編顧廷龍先生編撰《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檢閱各省市自治區圖書館、博物館、文物保管委員會、高等院校圖書館、科學院圖書館,乃至寺廟等單位的古籍善本不計其數。20世紀90年代以後,瀋津先生遍曆港澳颱、美國等地的中文古籍重點收藏單位,檢閱古籍善本亦不勝枚舉。我一直十分好奇的是,如今能夠像瀋津先生一樣遍閱海內外中文古籍善本的是否還會有第二人?更好奇的是,瀋津先生想看而沒有看過的中文古籍善本究竟還有多少?
據我所見,瀋津先生撰寫和編輯齣版的著作有11種:(1)《書城挹翠錄》(上海社會科學院齣版社,1996年),(2)《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書誌》(上海辭書齣版社,1999年),(3)《翁方綱年譜》(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中國文哲專刊24,颱北: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002年),(4)《翁方綱題跋手劄集錄》(廣西師範大學齣版社,2002年),(5)《中國大陸古籍存藏概況》(潘美月,瀋津編著,颱北:國立編譯館,2002年),(6)《美國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藏中文善本匯刊》(商務印書館、廣西師範大學齣版社,2003年,全37冊),(7)《顧廷龍年譜》(上海古籍齣版社,2004年),(8)《顧廷龍書題留影》(顧誦芬,瀋津,高橋智輯,上海古籍齣版社,2004年),(9)《書城風弦錄:瀋津學術筆記》(廣西師範大學齣版社,2006年),(10)《書韻悠悠一脈香:瀋津書目文獻論集》(廣西師範大學齣版社,2006年),(11)《中國珍稀古籍善本書錄》(哈佛燕京圖書館學術叢刊第6種,廣西師範大學齣版社,2006年)。今年下半年中華書局將齣版瀋津著《老蠹魚書話》,這部《老蠹魚讀書隨筆》亦將問世。
自1996年以來,瀋津先生平均每年都有一種著作齣版,粗略估算,除瞭編輯的古籍以外,僅瀋津先生撰著的文字當在500萬字以上。這是一件十分令人羨慕和非常瞭不起的學術成就。毫無疑問,瀋津先生能取得如此傑齣的成就,這首先得益於哈佛大學得天獨厚的學術環境,得益於哈佛燕京圖書館館長鄭炯文先生對於人纔的特彆嗬護,使瀋津先生避免瞭一切非學術事務的煩擾,得以專心緻誌地從事中文古籍整理和編目。倘若瀋津先生一直在國內的話,以他現在的學術地位,即使沒有被一官半職搞得疲於奔命,也會被各種無窮無盡的應酬和秀場摺騰得找不著北。當然,瀋津先生取得的這些成就更有賴於他的勤奮和拼搏。瀋津先生在哈佛基本上過著“傢——館”兩點一綫的生活,從他傢到哈佛燕京圖書館大約有10分鍾的路程,瀋津先生每天往返“兩點”之間均健步如飛以節省時間,雖然我年輕許多且經常運動,但是我在哈佛時每次與瀋津先生同路返迴住處總是跟不上他的步伐。白天,瀋津先生在哈佛燕京圖書館善本室內編撰中文古籍善本書誌,晚上,則在傢中撰寫個人著述,時常熬至深夜。2005年春夏之交,瀋津先生突患重癥,鄭炯文先生給我打來越洋電話,特彆囑咐嚴守秘密,以免國內學人打擾瀋津先生。5月初我到哈佛訪問,鄭炯文先生再三囑咐不可打擾瀋津先生,以免影響瀋津先生療養,我隻好打消瞭看望瀋津先生的念頭。在我即將離開哈佛迴國時,瀋津先生不知從何處得知我來到瞭哈佛,竟然在夫人的陪同下在傍晚帶病到我下榻的旅館來看望我,令我感動不已。在那次會麵中,我強裝著若無其事地談笑,瀋津先生也隻字不提自己的病情,隻談自己正在進行的著述計劃。目睹瀋津先生蒼白消瘦的麵容,我實在不忍心讓瀋津先生耽擱太久,大約半個多小時,我便提議在旅館客廳與瀋津先生伉儷閤影留念,隨後即與瀋津先生依依惜彆。這個故事到現在為止還一直瞞著鄭炯文先生。我在這裏重提此事,一則從中可見鄭炯文先生對瀋津先生的細心嗬護,二則從中可見瀋津先生對朋友的真情厚誼和對學術的孜孜追求。後來,瀋津先生的病情得到控製,他又重新迴到瞭他不捨的書叢之中,伏案摩挲,日夜著述。不僅如此,在武漢大學校友、哈佛同事高青的鼓動下,瀋津先生還於2007年8月30日在新浪網上開通瞭“書叢老蠹魚”個人博客。那時,我的“竹帛齋博客”在國內圖書館界人氣正旺,於是我立即在“專業博客推薦”欄目的顯要位置鏈接瞭“書叢老蠹魚”的博客,並做瞭“史上最強勁的古籍學術博客”的推薦說明。從那時起,我便成瞭“書叢老蠹魚”的“粉絲”和博友。如今,我因為疲憊不堪而歇博瞭,然而瀋津先生仍然在繼續堅持寫博。迄今為止,瀋津先生已發錶近170篇有關中文古籍及其版本目錄的博文,平均不到5天發錶一篇博文,而且大部分博文均配有書影或圖片,博客訪問量已超過65000次,平均每篇博文被瀏覽300多次。這在非常專業的學術博客中是非常瞭不起的數據。毫無疑問,瀋津先生的每一種著述和每一篇博文都是其心血與汗水的凝聚和智慧與學識的結晶。
從瀋津先生走過的學術之路來看,50歲之前,瀋津先生一直在讀萬捲書、行萬裏路,不斷地積纍知識和見識;50歲之後,瀋津先生纔開始陸續齣版個人著作,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頗似地下深處的高溫岩漿不斷積纍最後從地殼中噴齣而形成的火山一樣。我一直好奇的是,再過20年當瀋津先生步入“大師級年齡”(90歲以上)時,這座“火山”還會噴發齣多少“岩漿”,瀋津先生還會殺青付梓多少著作?因為50年的學術積纍,早已使瀋津先生無所迷惑,所聞皆通,隨心所欲而不逾法度,而我個人總感覺到瀋津先生的學術積纍是一個無底洞。
從紙麵跳躍到網上,年過周甲的瀋津先生完成瞭學術傳播方式的升級。我自己開過專業博客,現在還掛著新浪網“圖林博客圈”圈主的名號,圈內有近韆個入圈的博友,因此我對“網絡江湖”和“圖林博客”相當熟悉。在“圖林博客”中,年過周甲的博主屈指可數,而年過周甲還能專門撰寫專業學術博文的博主更是鳳毛麟角。因為如今年過周甲的長者十有八九都患有“IT恐懼癥”,都會本能地遠離網絡,能夠上網和寫電子郵件就很不錯瞭,至於個人去開博客則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瀋津先生不僅開瞭博,而且把一個古籍學術博客開得人氣頗旺。這種與時俱進將傳統的囿於學界的古籍學術人際傳播升級到瞭現代的完全開放的古籍學術大眾傳播,使“藏在深閨無人知”的傳統古籍學術在網絡世界煥發瞭光彩,既有利於學術同好實時交流切磋,分享學術心得,更有助於嚮年輕的網民普及古籍版本與編目知識,激發其興趣,進而推進古籍版本鑒定與編目的發展。
博客,作為個人網絡日誌,是個人思想的自由錶達場所,我將其定義為“思想的裸奔者”。寫博首先需要勇氣,在博客這片自由天地中,一旦亮齣自己的觀點、思想和看法,就會有真名的、匿名的和“潛水”(不留名)的各色人等來“踩”(訪問瀏覽)或者路過,於是總免不瞭各種各樣的“頂”(支持)、“贊”(錶揚)和“拍磚”(批評、謾罵),因此,寫博需要很好的心理素質,特彆是抗打擊的能力。寫專業博文還需要學識和智慧,沒有學識和智慧,博文就會沒有“料”;而博文沒“料”,博客就會沒有人氣,就會失去學術交流與思想分享的意義。寫專業博文更需要豐富的學識和智慧積纍,沒有豐富的學識和智慧積纍,寫博就會把個人的思想與積纍掏空,寫著寫著就會無話可說。瀋津先生一直在堅持比較頻繁地寫博,大凡古籍善本、版式行款、字體筆跡、書畫趣聞、書林掌故、人物佚事等,均能信手拈來,侃侃而談,察人之所未察,發人之所未發,深入淺齣,齣神入化。從中可見瀋津先生深厚的學術積纍、不盡的智慧和坦蕩的心境。
從博客返迴到紙麵,年過周甲的瀋津先生實現瞭學術成果的立體化。瀋津先生在完成瞭從紙平麵學術思想傳播嚮網絡學術思想傳播的升級後,又適時地將網上的博文整理結集為書稿予以齣版,把可變的網上學術成果轉化為凝固的紙質學術成果,實現瞭學術成果的立體化。這不僅可以滿足網上的博友和“粉絲”們收藏精品博文的需要,而且還可以滿足網下的同行和學人們學習參考的需要。從讀網到讀書,從淺閱讀到深閱讀,在紙本與網絡之間往返悅讀,這既是網絡時代大眾閱讀的潮流,也是學術成果立體傳播的潮流。
瀋津先生埋頭書叢50年,從“浮生願嚮書叢老,不惜將身化蠹魚”,到“衰年仿佛燭光餘,猶嚮殘編作蠹魚”,對書林、書人、書事、書趣瞭如指掌,如數傢珍,從這部《老蠹魚讀書隨筆》中可以窺見一斑。 《老蠹魚讀書隨筆》共收錄“書叢老蠹魚”的博文37篇,或記錄藏書流變、或講述人物故事、或考證古籍史實、或敘說書賈佚事,旁徵博引,侃侃而談,有感就發,有理就說,率性而為,毫不拘泥,啓人心智,引人深思。
例如:書中有關“非賣品”和“準許翻印”舊籍,特彆是綫裝書印數、活字本印數和印譜印數的考證,大多鮮有學人注意和研究,可補中國書籍印刷史和中國書史之闕如,而有關“論斤稱書”的述說則可延伸瀋津先生多年前有關古籍售價的考證研究。事實上,有關古代書籍印數、售價、“非賣品”和“準許翻印”的可考證據十分罕見,要在茫茫書海之中撈齣隻鱗片爪,非遍檢古籍且悉心留意絕無可能。此種大海撈針、集腋成裘的治學功夫,在當今古籍版本學界恐怕難以有人能夠齣“書叢老蠹魚”之右。
再如:瀋津先生在述說清代民間流行的通書中,揭示瞭“最有意思的”古書“版權”史料——廣州蘇氏丹桂堂(攀桂堂)所刻通書首頁的行書硃印蘇丹桂堂啓事:“本堂曆傳六代,行世多年,不佞留心研究,頗得西洋之法,正為造福有準,是以遠近馳名,叨濛四方諸公垂鑒。近來各鎮城市有射利之徒,假冒本堂招牌發售甚多,有暗本堂名色,是以預為剖明,凡海宇諸君光顧者,務祈留心,細察真假,庶不緻誤耳。如假包換。省城九曜坊蘇丹桂堂謹白。如有假冒招牌者,男災女禍”。蘇氏丹桂堂在所刻通書的首頁以“行書硃印”蘇丹桂堂啓事,猶如現代報紙采取的“頭版頭條套紅標題”做法,頗有幾分鄭重聲明和特彆強調的意味。當然“最有意思的”還是,在無“法”(著作權法)可依的清代,麵對“近來各鎮城市有射利之徒,假冒本堂招牌發售甚多”的“假冒僞劣”盜版之風,蘇氏丹桂堂一方麵承諾“如假包換”,以維護“本堂名色”和誠信,另一方麵又不得不以“如有假冒招牌者,男災女禍”的咒語去阻嚇假冒盜版者,以維護知識産權。這則150多年前的清代“版權”故事既令人忍俊不禁,又頗發人深省。
又如:從被譽為“書林絕響”的乾嘉年間書賈錢聽默、陶五柳,到清末民初北京琉璃廠的書賈譚篤生,上海書林的“老法師”柳蓉村,直至當今的販書人範笑我,瀋津先生或書海尋蹤,拾遺補缺,或如數傢珍,娓娓道來,總能還原一個個書賈的本色。關於新發現的《協和醫學堂徵信錄》,可使今人進一步瞭解清末西醫入華,以及“協和”設立的情況。關於《金瓶梅》的繪圖,則可使人瞭解《金瓶梅秘戲圖》的作者鬍也佛“妙手精繪,麯盡其態”,“獨齣機抒,自成一傢風骨”的藝術特色和坎坷人生。
閱讀《老蠹魚讀書隨筆》,猶如在生命大爆發的寒武紀地層中采集動物化石標本,不經意的一錘,也許就會在岩石中發現新的物種化石標本,從而填補和構成完整的寒武紀早期生物演化係列。
夏日炎炎,諸事煩擾,惶惶然謹述感言數端。是為序。
程煥文
2009年7月23日
於廣州中山大學康樂園竹帛齋
發表於2024-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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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標籤: 隨筆 瀋津 文獻學 學術 書話 版本學 關於書的書 版本目錄
湊閤吧
評分湊閤吧
評分翻過,很有經曆
評分柳蓉春一篇提到王公子和我去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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